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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润宜都

年味淡了么
发布日期:2024-03-08 来源:潘祖德 编辑:宜都融媒体



文 潘祖德



SPRING FESTIVAL

农历甲辰年春节,返乡过年的小青一家觉得特别异常,严寒掐头断尾,唯有除夕到正月初十天晴暖和,便于出行拜亲访友。

前两年的新冠疫情,阻隔了亿万家庭的春节往来,小青也是感同身受。那几年,她和丈夫正在东莞打工,因为太忙腊月间没来得及买票,结果遇上疫情管控,连续两年没能回家。好在父母健康,精力充沛,居家照管两个小孩的寒假生活,这才让他们少了些牵挂。

转眼三年过去,社会生活已回归至新冠疫情前的正常秩序。去年底,小青夫妇也早早告假回乡,和其他外出务工的年轻人一样,携特产、购衣物,满满当当攒足了年货。考虑到已连续四年没能和亲友相聚,夫妻俩还特备了一些红包和礼品,用于返乡探亲、串户拜年。毕竟,这些亲友于己于家都是有恩的人,切切不可忘了他们。

孩子们回家,老幼团聚,这对小青父母来说,当然是近年来最喜心最有味的年事儿。到了腊月二十五,鄂西南已是大雪封山,乡村道路无法通行。家里炉火却格外旺盛,小青耐心陪伴一对儿女画画作业。母亲忙着厨房的年味儿,父亲打下手照管炉子上钢锅里煨煮的猪蹄、羊排系列,满屋子腊香四溢。爱刷抖音的丈夫,时不时动手翻夹烤箱里的红薯。一家人各行其事,倒计时静候着除夕和春节到来。

雪天倚晴。腊月二十九天空换脸,暖阳初现,而且这一现,居然接连十来天。按照乡村习俗,除夕贴春联、糊窗花、挂灯笼,精心装扮美丽家园是当日常规;各家各户还得备好食材,做出鲜香可口的团圆饭。不过,老家早已转型,不再固定千篇一律的“年夜饭”模式,而是量“需”而行,从早到晚灵活安排吃团年饭的间隔节奏。

小青家虽是女婿户,父辈却兄弟近邻。她爸排行第三,周边住有父亲的两个哥哥,分别称呼其大爹和二爸。小青的祖辈仅剩祖母,年事已高手脚不便,一直随长子居住。除夕两顿团年饭,分别由小青和二爸家负责,大爹家只管护着老太出去吃,甭操别的心。每到大年初一,三家老小必然首聚大爹家,一为老人和长兄拜年,二补团圆餐。这是多年默许的规矩,似乎天经地义,哥仨像齿轮一样咬定。

传统春节,拜年的顺序也颇有讲究,民谣为证:大年初一拜父母,大年初二拜丈母,初三初四姑舅姨,初五之后拜好友……类似于小青家,乡村百姓的除夕和初一,大多在以男性为主的内亲家庭自主集会,而以女性或姻亲关联的外戚,则排在初二或初二之后相聚。可见,旧时重男轻女的遗风仍持续影响着现实生活。当然,今非昔比,越来越多的年俗,无不彰显男女平权和“妇女半边天”的效应。

张一浩家就是一例。父亲两兄弟,加上三位姑,胞亲共五大家,而且均居本乡本土,往来便利。按古老前人立下的“年规”:三十初一,围席而坐;年喜共享,儿女同贺;世代和睦,分歧圆说。

生活中,哪有不产生矛盾的家族,牙和舌也会遇上磕碰的时候。那些年,一浩叔叔家走“下运”,糟糕透顶,不是牲口被盗,就是人员生病;人畜稍稳定,后山又土崩,不论怎么防,总有麻烦缠身。不知谁在背后嚼舌根,硬把蚀财的“霉运”往女子回娘家过年“生灾”上扯,害得一大家人无端闹起矛盾。好几年,几个姑们除夕和初一再也不敢回娘屋过年。好在一浩爸妈、还有爷爷信仰坚定,跟姑姑们多次沟通,摒弃迷信思想,才恢复五家聚拢团年的热闹习俗。

家庭是社会的细胞,亲情是世间最珍贵最无价的情感。有人说,现如今的乡村,道路越修越宽、信息越扩越畅、富户越冒越多,可年轻人越来越少、年味越来越淡、亲情越来越疏。果真如此吗?

搁在十年前,像今年正月上旬这般晴好天气,成群结队走家串户大拜年的,在老家的小路上一定是屡见不鲜。那时候,不论亲戚多和少、远和近,乡民大多会遵循惯例、紧密安排,正月间尽力实现家家到、户户落,每进一户停留一天或半天,总的原则确保能在每家至少吃上一顿饭。当然也有户数多“拜跑年”的,相约轮值隔年吃饭。为此还有一句警示“宁掉一方,不漏一户”,意在强调亲友平等相待,避免误会升级为“欺穷”。老家就是这样,乡风淳朴,村民好客,一顿春饭既为基本礼仪也是情感传递。大过年的,谁家谁户还能缺甚好吃好喝的不成。如若亲戚未到,反倒资源浪费、辜负主人一片爱心。自尊心强的亲友难免伤感,甚至记恨,由此消极或中断往来。

假期短,亲戚人户密集。何以化解“行亲难”甚至面临“断亲”的危机?常驻成都、武汉和南京的赵氏三姐弟,尝试返乡过年的新形式,捎回一股春意融融的暖风,或许给邻近村民一些启示。

大姐楚香,早年出嫁进川落户蓉城,随夫经营一家服装店;二弟楚春,中年出山闯荡江城,与人合伙经营起二手车市场;小弟楚鹄更是了得,念完大学直奔“六朝古都”,应聘某电子公司技术员,现已成长为分店主管。三姐弟身处异乡却个个事业有成、幸福美满,这在老家早已不是什么新闻。和众多打拼者一样,前几年疫情也没让姐弟仨在外少吃苦头。生意遭创,生活遇困,出行受阻,几年春节,三个小家庭很无奈,只能与家中老人和亲友打打电话或微信问候。

算上岷江,可谓三家同饮长江水。而分开过年,自然会激发他们同思鄂西故乡,生起莫名乡愁。好在雾开云散,疫情消退,开放后第一年,姐弟们相约自驾返乡过春节。短短一周,拖儿带女、大包小包,拜亲访友日夜兼程,返途还得尽快抢在高速免费前的正月初几,真是来去匆匆。一路遭遇堵车和风霜雨雪的艰辛,坑苦了他们。

人性变冷淡,往来嫌麻烦。很多人自觉吃亏上当,索性春节不回家、不探亲,拉开六亲不认的架势,还将这种做派,简单归咎于普天下的“后‘疫’症”。赵氏三姐弟,不但没有理会这种“断亲”歪理,反而精心设计更多优化完善的探亲方案,且逐一付诸现实。

农历癸卯年腊月,依照姐弟达成的协议,三家以共同的名义,提前为家里十多户亲友,特别是有长辈和老人的家庭,分别快递出节日礼包,还上网预定正月间的“团拜宴”。一切就绪,三家分乘各城至宜昌的动车,然后在终点站租车自驾回乡,一切顺顺当当。

为节省时间,姐弟们集中在正月初五,择其邻村一农庄饭店设宴团拜,款待诸亲。乡间特色菜,亲戚聊家常;举杯庆贺,欢聚一堂。这样,既避免时空所限导致亲情疏漏,又显现出传统的仪式感,凝聚力、感召力极大增强,亲戚关系在年节互动中得以巩固和升华。

人有情,天亦晴。甲辰年春节短短十来个晴空飘过,按理说在当下交通和通信条件下,走亲访友时间绰绰有余。可是,不少人特别是新生代朋友做得不一定完美,他们把本该巡访拜年的时间,过度打发在玩手机、娱乐,甚至吃酒席上,忽略了亲情,耗丢了人脉。

或许有人辩解,都到什么时代了,年节可以改变。是的,为了生存,年过完了,年轻人自然出去工作,老人还有不少孩子将继续留守。由此,我常在脑海浮现出这类画面:过年团聚,家长里短,从热闹到冷清,最后仅剩下手握拐杖独坐门口的老人和几个娃……

我更觉得,过年这些天犹如一场热闹的梦,留守乡间的老人和娃儿,或许要用春夏秋冬四季360多个日夜去追寻下一场梦。

暖日过去,又开启冻雨和冰凌模式,已入正月中旬。待在家陪伴亲人、相对悠闲的朋友,烤着炉中火,观赏窗外景,似乎感觉雪天寒,心却暖;冰花飞舞,早春静美。然而,我生有焦虑:这节中的春寒,加重了无数老弱者经历短暂热闹之后的心寂,何不出艳阳?

尽管马尔克斯在《百年孤独》中描述,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,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。可我依然期待,能截留足够多的热闹并灿烂的日子,交予老人和更多弱者,而不是他人。

但愿,年来时的路是希望,年往时的路是满足。

年味儿浓与淡,留待围观者细细研判。


作者简介


潘祖德,湖北宜都人。湖北省学校文化研究会会员,宜昌市作家协会、宜昌市散文学会、宜昌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,宜都市故事学会执行主席。作品散见报刊网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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